非遺文化看甘肅（35）｜何小剛：洮河沙里煉銅鍋 600年爐火不滅的守藝人

　　西北角·中國甘肅網(wǎng)記者 劉姍 實習(xí)生 元翔宇

　　在定西市岷縣清水鎮(zhèn)，有一門延續(xù)了600余年的古老技藝——翻砂銅鋁鑄造。

　　從明朝洪武年間的零星傳承，到如今成為全村140余戶人家的“致富經(jīng)”，這門技藝不僅熔鑄了金屬的堅硬，更凝結(jié)了匠人的堅守與智慧。

　　33歲的何小剛，便是這門非遺技藝的當(dāng)代傳承人之一。

　　兌沙：土沙的和鳴 是技藝的根基

　　小時候，何小剛經(jīng)常和小伙伴玩沙子；上學(xué)后，他每天放學(xué)給父親打下手；再長大一些，何小剛就參與到鑄造的具體工作中。

　　成長在鑄造世家，從小耳濡目染，何小剛畢業(yè)后，就繼承了父親的這門手藝，一頭扎進翻砂鑄造行業(yè)，這一干就是15年。

　　“等到自己開始干的時候，才知道做一口鍋真的不容易。”何小剛介紹，做一口鍋需要十幾道工序，每一道工序都要非常精細，稍有差池就會前功盡棄。

　　翻砂鑄造的第一步，是“兌沙”。洮河沙與黃土按特定比例混合，經(jīng)細篩過濾后用水浸潤，沙粒與土末交融成細膩的“糊狀”。指尖捻過，既有沙的透氣，又有土的粘性——這是祖輩傳下的“土配方”，沒有文字記載，全憑技術(shù)手把手教和經(jīng)驗口耳相傳。

　　每項技藝的起點，都是來自看似簡單的摸索。1982年，清水村銅鋁鑄造技藝被授予“中華老字號”稱號；2010年，被確認為“甘肅省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”保護項目。村民們靠著這門手藝，從“面朝黃土背朝天”的農(nóng)耕生活，逐漸轉(zhuǎn)向“沙里淘金”的手工鑄造業(yè)。

　　制模：精心的雕琢 是匠心的起舞

　　如果說兌沙是技藝的根基，那“制模”便是它的靈魂。團沙成坯、旋出弧度、拍實定型、分塊剪下，再用刻刀一點點勾勒出內(nèi)壁的紋路，接著在模具上精雕出藏八寶、龍紋等花紋，最后將外殼合在內(nèi)模上、抹平縫隙、層層加固——一套模具經(jīng)歷這些工序才能慢慢成型，但是澆筑后便會碎毀。

　　“每個模具只能用一次，因此每個成品都是獨一無二的。哪怕用料、花紋、款式一樣，也會因為匠人鑄造時的手感、心情不同，傳達出獨一無二的匠心之美。”在何小剛看來，每件銅鋁鑄造器物都是時間與經(jīng)驗的沉淀，是傳統(tǒng)技藝的傳承與堅守。

　　清水村的銅鋁制品多銷往藏區(qū)，作為嫁妝或裝飾品。“顧客要的不只是個物件，更是份吉祥寓意，這花紋里的講究，一點不能錯。”何小剛說。

　　模具的“一次性”，讓每一件成品都成了孤品，何小剛回到村里繼承手藝，就因為這個原因。“別人覺得可惜，但我知道，這模具碎了能再造，可手藝斷了，就再也接不上了。”

　　如今，靠著這些精雕細琢的模具，清水村的銅鋁制品身價不菲，一口直徑1.2米的銅鍋能賣到4萬元左右，銷往西藏、青海、四川等地。

　　澆筑：烈焰中的協(xié)作 是傳承的溫度

　　當(dāng)模具備好，便到了最驚心動魄的“澆筑”環(huán)節(jié)。2000多度的銅液在爐中翻滾，紅光映紅了匠人們的臉龐。

　　四位男子一同扛起坩堝，默契地將銅液灌入模具澆筑口——這一步容不得半分差池，速度太慢銅水就冷卻凝固了。

　　“老一輩用風(fēng)匣鼓風(fēng)，人力推拉到胳膊酸；現(xiàn)在用電爐，省力多了，但那份默契沒變。”何小剛說，他和村民們組成的澆筑小組，配合了十幾年，一個眼神便知何時抬、何時傾。

　　這份默契協(xié)作，是清水村脫貧的密碼：小作坊與合作社“強強聯(lián)合”，合作社負責(zé)技術(shù)指導(dǎo)、代購代銷，農(nóng)戶專心生產(chǎn)，140多家作坊形成產(chǎn)業(yè)鏈，讓“小銅鍋”成了“致富鍋”。

　　然而，傳承背后也有隱憂。“藏區(qū)市場就那么大，這東西又用不壞，很容易飽和。”何小剛眉頭緊鎖。

　　更讓他憂心的是傳承，為此，何小剛有了新計劃：建非遺體驗館，讓更多人看見砂與火的藝術(shù)；開直播到網(wǎng)上賣，讓銅器走出藏區(qū)、走向全國。

　　“政府支持我們搞非遺保護，我們不能讓手藝斷在這代人手里。”清晨6點，何小剛一如往常般走進了工坊。

　　砂聚成堆，火爐正燃，他的身影在晨光中忙碌——這是一個傳承人的日常，也是這門非遺技藝在新時代的堅守。